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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海上盛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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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海上盛情

游輪已離開碼頭有段距離了,喬山漸而往回退去,糊了輪廓,融進濃稠的綠意中,而在其最高聳的孤崖間,數萬銀絲凝成飄盈瀑布,高懸而下,等再遠些,卻見整座燕臺,似如一塊鑲在海面的翡翠,如此望去,山也變得嬌小近人。

玉笙微瞇著眼眺望,身旁的人遞來望遠鏡,她就此又看了好一會兒,伏在欄邊看下方泳池裏戲水歡鬧的人。

“……來燕臺時,出海一定是最值得的部分,”他說,“身在其中看時像局外人,脫離出來遠觀整體卻又發覺是局中人,誰都被包攬其間,便也不會多生出自顧自憐的情緒來。”

她放下望遠鏡,回頭看來,轉而也坐到遮陽棚下,探頭過去,掩著笑反問:“要生出什麽樣自顧自憐的情緒,嗯?”

鐘徊垂眸瞧著這要來故意調侃自己的人,唇角壓住笑將其攬去,按坐懷中撓癢報覆。

“啊……我不笑你了……”

玉笙最是怕癢,像一只剛被撈上岸的蝦,扭來覆去,終於耗盡精力,弓著腰喘氣之餘又承其吻,腰間作亂的手陡然收緊,癱軟的心力似也被瞬時攏聚,助力心臟猛然跳出如常的頻率,掀起熱浪湧上頭,致使人有些暈眩。

餘後,那將要完全融入自身的氣息終於退去,空氣湧進口腔,冷卻了迷亂,再冷靜地、無比接近地註視彼此,借以審視自己,這並沒有產生快感脫去後想要丟棄的沖動——這是身體常有的心理。還甚至冷靜地想得更多,仿佛乃至死亡時最後一縷意識都只是對眼前人的渴求。這樣的念頭令他們自己也不禁暗自驚訝。

他說:“自顧自憐並不是什麽好的情緒,聽來也沒趣,還不如看這山水,聽些快樂的故事。”

這確是他親試有效的辦法,看山看水,方能認知局中之意,此非人言所織的局中局,應是天地之局,遼闊的容納,萬事都不足惜。

在遠離人群之處,與人相處會更愛人,如是現在,他毫無條件地愛著她。

“你坐在花園裏什麽都不做時,難道是在自顧自憐?”

因而被戳破心思,他皺了皺眉,抿著笑轉過頭去,似是難為情,玉笙也歪頭探過去,伸手扳正他的臉,故意追著問,“我猜對了,是不是?”

鐘徊握住臉上的手,將人壓入懷,隨即被動變為主動,坦言說:“誰都有矯情的時候,我可不信你沒有,或許你見我在花園時便也心生過。”

“我可沒有。”玉笙似要笑到無力,抵著他的肩搖頭。

“那你在做什麽?”

“看你矯情……啊……”

她雙手護住腰,立即辯解,“我開玩笑的嘛,你別撓我了。”

“怕癢啊?”他握住了她的命門,便躍躍欲試。玉笙隨即脫手,勢要從他身上下來,卻又被按回去,她立刻妥協:“我不笑你了還不成嗎?”

兩人正談著,有一人從船艙出來,他說是什麽東西拿來了,便將一只絲絨禮盒放在桌上,玉笙收住笑,回頭再朝他看去,直至鐘徊拿起那禮盒打開,一顆透亮艷綠的祖母綠映在黑絲絨中,等他拿出來,才知是一枚戒指,橢圓狀的祖母綠嵌在一圈碎鉆中間,尤其醒目。

“燕臺的夏天最是漂亮,隨處都是生機盎然的綠意,時常像某天早晨天還沒亮起時做的一場夢,無與倫比。”他說時,低眉見她,平緩的感嘆便也成了真情實意,“我把它送給玉笙,玉笙會嫁給我嗎?”

那緊望著他的鳳眸裏笑意越積越濃,眼睛盛不下,便躍上眉梢、藏進唇角,明亮遠過那寶石。

“我當然會。”玉笙不假思索回答他,隨其親吻過他的臉,誠懇道,“我只嫁給你,去哪裏都可以。”

他將笑聲掩在喉中,胸膛陣陣顫動,隨之低頭來緊貼其耳邊,給她戴上了戒指。

“它好漂亮啊。”

“也比不得人漂亮。”

玉笙仰靠在他肩上,摻著笑聲回道:“你說的話最是漂亮了。”

“見漂亮的人,自是要說漂亮的話。”

“你肯定經常這麽對別人說的吧?”

“沒有經常,只是偶爾場合需要時才會說。”

她停頓了片刻,又問:“所以現在是需要的場合嗎?”

“當然是。”他俯首貼上其眉心,在其神色冷去之際補充說,“若是不說,那我該如何讓你知道我心裏所想?如若你不喜歡聽的話,那我回去寫給你看,嗯?”

他的一切都是惹人歡喜的,但也正因如此,總是要叫人不由得顧慮真假,或是預想到失去的可能。

但因顧慮而畏縮不前是可悲的,而他們都不想戚然過活這短短的幾十載。

“叮鈴鈴——”

客廳的電話又響起,響了好幾聲,棠媽才趕來接起。

“玉笙呢?”

“二爺……周小姐她還沒回來。”棠媽戰戰兢兢地應著,“許是一會兒就回來了。”

“這都什麽時候,都快六點了,她有什麽事是要忙到這時候都還不回來?”

“許是,是去找蘇小姐了。”

“等她回來,讓她給我回個電話。”

棠媽連連點頭應道:“哎,等她一回來,我就讓她給您回電話。”

聽見他掛了電話,棠媽才松了口氣,走到窗前撫開紗簾已是看了第三次了,也還是不見周小姐的身影。

天色越來越暗,直至臨近八點時,電話又響了。

“您今天不回來了?二爺還讓您回來後給他回個電話。”

電話裏的人說:“我在這邊給他打過去就行。”

“那您今晚宿在哪裏?”

“我,我在蘇倩家裏,等我明天就回去。”

棠媽也松了口氣:“哦,那行,您記得給二爺回個電話。”

玉笙應了一聲便掛斷電話,又低頭開始撥號,隨其提著一口氣接通了。

“餵。”

“你怎麽這時候才回來?”周錦言的怒氣從電話裏也可聽得,“又去找梁家的那個外孫女了?”

“嗯……我明天再回去。”

“周玉笙,你翅膀硬了是吧?”

“我明早就回去。”她又道。

電話中沈寂了將近半分鐘,再響起他的聲音時已變得冷靜,甚至有種溫和的錯覺——“再有下次,你就給我回來住。”

玉笙還思索著他突如其來的轉變時,他又喊了她的名字。

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

他似乎也應了一句,但沒有聽清,玉笙舉著聽話筒又等了半分鐘,他沒有再說話,只得她來說,“那我掛了?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玉笙掛了電話,總覺他今天有些奇怪,但又說不上來。她沒有多想,拿起床上的衣裳走進洗浴室,換下了身上被酒打濕的衣物,簡單梳理過一番便走出房間重回到西圖瀾婭餐廳。

此時,氣氛熱鬧的西圖瀾婭餐廳正進行著一場晚宴,聞言是一個富商包下了這艘游輪舉辦他與他第二任妻子的訂婚宴,今日在這裏的人都是受邀前來的——隆重辦一場訂婚宴比一場婚禮還重要,這是時髦的新風向,許是因為訂婚宴後是一種全新的關系,它介於情人與妻子之間,平衡了情人的不穩定與妻子的穩定,會予人一種立於支點、兩邊掌控的奇妙體驗。

“真是抱歉啊周小姐。”那不小心撒她一身酒的太太又向她道歉,隨即親自給她添酒,自顧自地說,“倒是少見鐘先生帶女伴,我瞧著周小姐年紀不大,應該才二十出頭吧,這正是最好的年紀,女人的花期也就這麽幾年,可得抓住機會才是。”

玉笙聽此,輕楞看了看她,心底忽生一計,於是,一本正經地說道:“那可以再換一個嘛。”

“啊?”

“機會是很多的呀,抓不住一個,那就換一個,總有一個是能抓住的。”

那太太神情僵硬,只得強行緩和道:“周小姐還真幽默……周小姐與鐘先生是怎麽認識的?”

話語是親和的,但懷疑也是真的。

“便是今日在船時認識的,他講啊,他見我有種似曾相識、相見恨晚的感覺,於是邀我同游,然後我們就認識了。”她胡扯起來,語速都不帶一點遲疑的停頓,輕抿了一口酒繼續說,“您說這話術是不是老掉牙了?可是呢,他說得又那麽討人心,我想著,若是明日靠岸時告吹了,那就按這標準再去找一個……”

朝向她的人突然輕咳一聲,然後笑道:“周小姐可真是太會說笑了。”

玉笙順其飄忽的目光回過頭去,四目相對,相顧無言,他挪了挪椅子如常地挨著她坐下來。

“你這麽快就回來了?”

鐘徊上身微微傾靠過去,頓了頓說:“我若是再晚來一步,恐怕你都要講到你與你找的那另一個又如何有一個老掉牙的開始了……你是在造我的遙呢,還是造自己的謠?”

“他們可不認識我。”

“周小姐怎麽還這麽多副面孔?”

她壓著笑別過頭去與那太太又扯起了閑話來。過後,離開悶熱的艙內,眾人轉場到外面,那謙謙君子的優雅作派也逐漸放野,泳池裏倒了一片人影,快熱的樂律飄蕩在寂寥的海面,竟也不覺一絲糜醉,倒似涼拌的熱鬧,清亮又不凈。

“你猜我看到了什麽?”

玉笙舉著望遠鏡朝遠處探望,身旁的人從包裏掏出煙來,邊拿邊應道:“難道是月下鮫人?”

“有可能,它的魚尾躍出了水面。”

他低頭來點燃煙,玉笙放下了望遠鏡,側身朝他而立,視線集在那緩緩往後挪移的星火,“我總覺得我應該問些什麽。”

“問什麽?”他朝另一邊彈了彈煙灰,挪一步將其掩到自己身前,微垂的眼眸中浮光晃蕩,她擡眸看著它晃,搖了搖頭:“我也不知道問什麽?”

“我知道你想問什麽。”鐘徊隨手掐滅煙頭扔去,手臂探進她腰間,彎腰近其身,坦然凝望的目光,仿佛要將他全部的情意不遺餘力地呈到她眼前,“你對完全陌生的翼州府有所顧慮……別怕,還有我呢,我們也不會一直在那邊,以後定然會回燕臺來,然後在這裏定居,好嗎?”

玉笙凝的愁瞬時化開,眉眼展笑,隨之擡手來攀上他頸項,將人摟緊。

“你可聽過月下鮫人的傳說?我講給你聽啊?”

她擡頭來,雙手夾著他的臉,掩笑道:“你好好講,別又胡扯來誆我。”

“到底是誰喜歡胡扯……”

明月當空下,話語交織不斷,空寂中的一點熱鬧又怎會抵得了屬於這整片浩海的如夢似幻的傳說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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